秋日有信,栾树花开,似乎是,一夜之间。
一条条街,一棵棵树,一束束花,一串串果,俊逸舒朗,绚烂璀璨。
是栾树!
我相信,秋是偏爱它的。
春季叶片嫩红,夏季黄花满树,秋季红果挂枝。因着开花有先后,初秋时,即使一棵栾树上,有的花儿败了已结了果子,有的花儿则铺得满地缤纷,而有的新花才刚绽放。总之,秋时的栾树,绿叶黄花红果,它的颜色明丽又富有层次,煞是耀眼夺目。正如它的花语:奇妙震撼,绚烂的一生。栾树花,栾树果,栾树之美,不是美在花期,反而是挂满小红果的时候。人们常说的秋日栾树开花,实则是它的果。无数的如同三片叶子合抱的果子,有如小灯笼满缀枝头,又如风铃。我总觉得,风过时,它们一定会叮当作响,定是与秋日窃窃私语。神奇的是,果子会悄悄变色,甚至你可以根据它的颜色大致判断挂果多久。初为淡青,渐次粉红,盛极深红,这是它最灿烂迷人的时候;再往后,转为淡黄,如同秋雨洗去了铅华,变得朴素了些;最终掉落。果子的外层,总给我一种绢的质感,风吹果落时,将它捡起,指尖轻碾过,会有种绢质被撕裂的破碎感。
脑子里筛过那些高大的且会开花的树。合欢树也高且直,而且在它们不开花的时候,我时常容易将栾树和它混淆。它也开满树的花,粉色丝状花朵,成片望去,是雾状的一片温柔,只是与秋日明艳的栾树比起来,略为逊色些;梧桐树开花时,也是足够盛大,那浅紫色的花串挂满枝头,像极了法式的灯盏与酒杯,那份浪漫与之滋生,但与栾树相比,总觉显得晦暗不够明亮些。嗨,打住,连我自己都觉得过分,拿其余树种说事,无非是因为这个时节对着栾树的偏爱而已。
我每每抬头看它,席慕容那一首《一棵开花的树》便浮上心来,这“花”开满枝的树,此刻也便具象化了。
“一棵栾树,就是一场盛大的秋天。”
所言极是。今年秋季的小城临海,栾树不仅开在街道两旁,更是在朋友圈里遍地开花。最火的,莫过于大桥下的那两排栾树,它们成了网红。各种推文,圈里友人各种打卡照,总之,我没去看它前,已经天天看着它。其实,哪儿哪儿的栾树都好看,只是因为此处有了那一道斑马线,有了那一座桥,它就有了文艺影片里的镜头感,画面中也衍生出些许故事的意味。我其实一直特不喜欢“网红”两字,那些打卡点加了“网红”两字,似乎就沾染了些俗气。可终究是俗人,不能免俗,我也兴冲冲去了。一直算着晴好有光的日子,想收一份明媚入照。去时却逢雨天,撑一把透明的伞,趁着绿灯矫揉造作地行走在斑马线上,强忍住不笑话自己,做自己的主角。自己不笑话,他人便无处可笑。翻看照片,发现晴日定美,雨天也别有一番味道。我确信,我在秋天里行经过。
有人喜欢,定也有人不喜。有人喜欢栾树的浪漫满枝,也有人嫌弃它黄花坠落后的一地鸡毛。谁的人生没有一地鸡毛呢?借用辛弃疾的“东风夜放花千树。更吹落、星如雨。”倘若“一地鸡毛”能换得绚烂至极,即便短暂,又有何不可?
看尽满街栾树,我却更想念我的那一棵。我的校园里,也有多棵栾树。我独爱最高大瞩目的那一棵。每每秋日繁花满枝时,它便是校园里独一份的美。我戏称之为“校树”。天蓝云白时,衬得它更清新俊秀,我看向它时,心生欢喜;天空阴暗晦涩时,它反而衬得天地明亮起来,倦怠时望向它,心也同天空一样清爽起来。我便每天看它,看得清秋一日日过。
春华,秋实。我常想,我们总说几度“春秋”,却不言几度“冬夏”,大概是因为春与秋景美时短,所以更显得光阴宝贵吧!
信笺展开已许久,遍遍翻阅,日日怀想,不曾回复只字,我的心与眼,却早已替我向它道尽千言。
万物皆有灵,更何况人间草木。
草木通人心,草木也悦人性。多识草木少识人。秋天里,去喜欢树吧。去喜欢树,喜欢一棵树,一棵开花的树。